直到繁花盛開
「一大罐剩沒多少，唉⋯⋯ 通常喝一小口就會吐掉，到底⋯⋯唉⋯⋯ 」急診醫師感慨。阿北是安寧居家的個案，從化療到癌末，許多藥物都讓阿北容易頭暈，醫療人員也覺得調藥困難。前幾個週居家訪視時，低劑量止喘藥就讓阿北頭很暈。如果之後更嚴重，沒藥可用該怎麼辦？我們暗自煩腦著。阿北只淡淡地說：「就這樣吧」。
再見面已是在急診，昏迷的阿北一息尚存，知道巴拉刈毒性的人都知道結果只有一種。居家護理師強忍淚水輕喚：「阮知影哩ㄟ意思啦⋯⋯沒嘎哩救喔⋯⋯隨菩薩好好啊去⋯⋯」兩個小時後，呼吸停了，那空氣讓人鼻酸，所有人都無法接受阿北的不告而別，包括我們。回辦公室後，居家護理師掩面啜泣，我想到阿北蹣跚的騎機車到無人的公園，喝下一大罐難喝得要命的東西，獨自一人等待死亡⋯⋯我是一個失敗的醫生。
隔了幾週，兒子電話中娓娓道來，阿北的朋友陸續來電「收到柚子了，阿北還好嗎」。原來在出事前，阿北按慣例寄柚子給大家。得知阿北離世，許多好友說「難怪這幾天他來我夢裡道別⋯⋯」。葬儀社來收尾款時說「我睡到一半，阿北拉我袖子要我趕快來收錢啦」。喪事很順利的一週就辦妥，生活又回歸平靜。兒子漸漸釋懷：「爸就是這樣瀟灑又體貼，不想麻煩我們，雖然他用的方式很傷人⋯⋯ 但我相信他去了想去的地方。」
9 月10 日是自殺防治日、也是我們悼念逝者的日子，安寧的工作不見得都有公式化的完美結局，但不管路途多麼坎坷，我們都盡心盡力陪伴最後一程，直到繁花再次盛開。
